第175章
换做是他，即便知道太宰治叛逃是为了组织，他也会疑心病极重地忌惮此人，以免一不留神威胁到自己的地位。</br></br> 如此开怀的胸襟，除了拥有过人的实力之外，大概还需要对权力和统治地位的满不在乎吧。</br></br> 森鸥外无奈地看着心不在焉的神宫寺千夜，对方的视线时不时往桌面上的稿件飘一下，仿佛有一个黑洞死死地把他往文学深渊里吸入。</br></br> 估计是里苑说的“闭关”。</br></br> “那我不打扰您办公了。”森鸥外知趣地挂着礼貌性微笑，“太宰君那边我们继续盯着，有动静再向你汇报。”</br></br> 神宫寺千夜漫不经心道：“辛苦了，你走吧。”</br></br> 森鸥外离开办公室的那一瞬间，神宫寺千夜抬眼向门口望去，确定大门在眼皮底下缓缓合上，气息愈来愈远，几秒后，他将罪恶的手伸向稿件。</br></br> 写作瘾一触即发！</br></br> 偏偏在他打算创作的时候来汇报，憋死他了！</br></br> 神宫寺千夜揭开钢笔盖，墨水丝滑地落在稿件上，组成洋洋洒洒的字迹。</br></br> 今天又是在写回忆录的一天。</br></br> 「giotto酒醒后，拒绝承认前一晚的言行，大有一种不失忆就把我冻住的架势。</br></br> 我说他恼羞成怒，他更生气了。</br></br> 我不理解，只好照做。</br></br> 转移话题问起朝利雨月的事，giotto那张被额头火熏得万年扑克脸终于有了耍酒疯外的裂痕，他微微睁大眼睛，惊讶得暂时失去语言功能。</br></br> 数秒后，他用怀念的口吻笑着道：“他是我的雨之守护者，也是非常厉害的剑客兼音乐家。”</br></br> 我更惊讶了：“所以朝利君去意大利做天气预报员了？”</br></br> giotto微笑：“你别说话。”</br></br> “……哦。”</br></br> “不过，我听雨月提过，家里有个小孩子，他一直放不下心。”giotto眨了眨眼，“我们一直以为他有弟弟meimei呢，离开意大利前我还特意问过，但他说自己没兄弟姐妹，倒是推荐我可以住这里，理由没准儿能遇到惊喜。”</br></br> 他露出狡黠的笑：“原来这个小孩子是你呀，千夜。“</br></br> 我从不知道与我相遇是一种惊喜。</br></br> 人类总会夸大一点小事，将其包装成精美的模样，一不留神就会吸引同类或钦佩或羡慕的目光，殊不知里面是再普通不过的石头。</br></br> 我盯着giotto的表情看了几秒，思考他这个笑的含义，最后推断出他可能在打趣我没逃过“小孩子”的命运。</br></br> 他下一句话证实了我的猜想：“你会长大吗？”</br></br> “神明会长大。”我解释道，“像一些刚换代的神，最开始是小孩子的模样，然后逐渐长大，变成大人甚至老人的模样，便停止生长了。”</br></br> 我顿了顿，略微不满地嘀咕：“但我的终极形态似乎就是小孩子。”</br></br> 千年的时间，要长总该长大了吧？</br></br> 眼看giotto控制不住地笑出来，我面无表情地盯着他，补全另一种可能性：“当然，还有可能是因为我的力量太弱小了，导致一直无法长大。”</br></br> 百年前的我对此尚且抱有一丝幻想。</br></br> 百年后的我深刻明白了，凡事做好最坏的打算。</br></br> 原来我真的是小孩子体形。</br></br> 但giotto不知道，他笑得眼泪快流出来了，还不忘善良地安慰我会长大了的，早晚可以变得和他一样高大。</br></br> 以自己的身高为标准的模样更讨厌了。</br></br> 或许是见我不吱声，giotto换了一个话题：“你和雨月是怎么认识的？”</br></br> 我从遥远的记忆里挖出那段经历，努力地回想道：“他大晚上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吹箫扰民，把正在睡觉的我吵醒了，我一个暴起斥责他的夜游行为，把他吓了一跳，我俩牛头不对马嘴地交流了半天，然后就认识了。”</br></br> 那是我第一次碰到那么难交流的人。</br></br> 我俩的脑回路就像错开的回形针，他说他的，我说我的，明明说的都是日语，却好像在和一个外国人各说各的。</br></br> 他说我是鬼。</br></br> 我说我是神。</br></br> 他说原来是想和他玩过家家。</br></br> 我说能不能别吹了。</br></br> 他说不喜欢乐者就换一个身份。</br></br> 我说当务之急是换一个位置。</br></br> 他说大晚上的没有好去处。</br></br> 我说那回家睡觉。</br></br> 他说不是要玩过家家吗？</br></br> 我在思考一脚能把他踹到多远。</br></br> 总之，就是一个交流很困难的奇怪人类，但不知怎么我俩就成为了朋友。</br></br> 听完我的叙述，giotto沉默了片刻：“千夜，当时你在哪里睡觉？”</br></br> 我想了想：“草墩子。”</br></br> “那确实有点吓人。”</br></br> “？”</br></br> 难道不是睡得好好的突然有人在旁边演奏更吓人吗？</br></br> 但事已至此，没有争辩的必要了。</br></br> 在朝利君卖掉乐器奔赴异国的很长一段时间里，我偶尔会想念从长笛中悠悠响起的音乐，甚至会跑到同一个草墩子里，希望我能在睡梦中再次被扰民的笛声吵醒。</br></br> 但一次也没有，我睡得很熟，睁眼只有满身的蚊子包。</br></br> 连神明都敢咬的蚊子实在太放肆了。」</br></br> 写到这里，笔尖顿了顿。</br></br> 神宫寺千夜最后一次见到朝利雨月，是离别的那一天，他扬着爽朗的笑容，在船上与自己挥手道别，直到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。</br></br>